【黄韩】与剑
·黄少天×韩文清
·两年多前的文了，当年给 @诶嘿呢w 太太的生贺。
01
韩文清再次踏进这片林子已是初冬。
初冬的雪并不厚，未打霜，松软的很，一脚就踏着了底。
埋在雪底的叶子被有力度的步子踩出沙沙的脆响，雪的沁凉味儿也绕在鼻尖。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韩文清记得并不算太清楚，不算刻骨铭心，甚至回忆起还有点痛苦。那段日子并不长，真要韩文清说起来，寥寥数语，足矣道尽。
从最开始相识，到最后在一起，韩文清细细想了想，大概也就小半载。
那日还值夏季，往年荆楚的夏天并不是特别热，今年异常的很。
异常到在巷间茶馆都能遇着个不同寻常的剑客。
天知道韩文清之前为什么会觉得剑客都得是白衣飘飘，高冷无双的。
韩文清第一眼就瞧出了那是个剑客，瞧不出的那是瞎子，剑客背着柄剑，被布缠着，看不清究竟，倒是那剑客，生的俊俏，从带着点棕色的发来看，辩的出剑客带着点胡人的血统。
剑客的眸子里有着蓬勃的生气，一开口便破了韩文清对他的印象。
“来壶茶水！最普通的那种就好，这楚地怎么这么热啊，本来以为已经热惯了，早知道就听劝了，身上的盘缠连喝水都不够了。”
那剑客说完就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四处瞟着的目光到韩文清这顿住了，像是有些吃惊，接下迈着的步子就是朝着韩文清来了。
正望着剑客的韩文清对剑客的行为有些不解，自己和他并不相识，至少在韩文清的记忆里，没有这位特点鲜明的剑客。
“这位兄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剑客的手撑在桌沿上，语气有点不确定，剑客觉得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那个人仇家颇多，出现在这种地方是在找死？还是在找死？还是在找死？到底是在找死吧？
“……应该没有。”
韩文清皱着眉，剑客的行为多少有点让他不高兴。
剑客显然是怔了怔，顿了下后再次开口，“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挺渗人的，再说，我长得也没多差吧，好歹也算是风流倜傥是吧？不过，你知道霸图吗？”
“……第四任武林盟主便是出自霸图，怎会不知？”
韩文清都不知道怎么回这位颇为自来熟的剑客了，一脸正经的问这种问题，当他韩文清是白痴吗？
听着韩文清这般回答，剑客显然也知道这是问错了，有些尴尬的继续道：“就这个印象吗？”
这下是韩文清被噎了一下，灌了口茶，“我并非霸图之人，也不是江湖上流人士，留着的印象无非就是顶尖门派，旁人难得进去。”
剑客表情有点轻松起来，“那你知道你和那个第四任盟主长得很像吗？你活到现在真是挺不容易的，你有没有受到什么无缘无故的追杀啊之类的？”
这番交谈，剑客与韩文清的声音都不大。语罢，剑客嘴角弯起的弧度似乎都带着初春的暖意。
韩文清的脚步停了下来，眼前并没有什么剑客，有的只是一片白皑。
他的确和第四任盟主长得很像，他就是那个所谓的第四任盟主。
韩文清知晓一切的时候有点太晚。
还带着点温热的手抚上立在枯树跟前的石碑，雪即刻化了些，韩文清眸色黯了黯，忽得狠狠的抹去了碑上的雪，待看清上面的字后，像是卸下担子般，轻声笑了出来。
黄少天的魂魄坐在墓碑上，看着韩文清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抹去墓碑上的雪，让墓碑上的字清晰起来，
“剑圣 黄少天之墓”
02
黄少天没死出多大明堂，甚至知道黄少天死了的都没几个人。
韩文清不想让别人知道黄少天是为了他死的，认识黄少天的人，看见韩文清背上的剑便会明白。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些东西，不必口头相道。
但是江山之大，遇上何其困难。
黄少天死前还在调笑，哪怕他知道他就快死了。
“吾韩叛逆伤透我的心，本剑圣现在有这么可怕吗，不就是身上沾了些血么?也只难闻了点嘛。”
那时的韩文清抱着刚易主的冰雨，无言。
“韩文清你倒是说句话啊，是我要死了又不是你要死了，这脸拿去吓小孩真是一吓一个哭啊啧。”
韩文清不搭理他。
“韩文清，等会我死了就把我埋这吧，不然你也麻烦。这毒也够狠的，丫的你要知道是谁下的毒，用冰雨一剑解决了他，不然本剑圣就是白死了。”
像是白死了三个字刺激到了韩文清，韩文清握着一双拳，抿唇，“你不会白死的，你觉得，我韩文清，会让你白死？”
你可是护的我性命才落着这么个下场。
“……我说，你是恢复记忆了？”黄少天听着这不同以往的语气，心有点虚，他……是喜欢韩文清没错，但是他也不想牵扯到双方的门派。
韩文清点了点头，站起身退了两步，冰雨出鞘，泛着蓝光的剑落入韩文清的手中，手腕翻转，拳王耍起剑来也是像模像样的，答复黄少天的语气肯定，“是。”
这下饶是以话多的黄少天，也找不着话接下去，黄少天认识的，压根就不是现在的韩文清。
现在的韩文清，当过武林盟主，拳法了得，为人刚正。
黄少天挑眉看着韩文清，想着反正就快死了，见到了真正的韩文清倒也是件妙事，至少可以看到那独属拳王的风采，念头转了个弯，一句话打破僵局，“韩文清，你也会剑？”
这话出口黄少天便后悔了许，男子汉嘛，怕是学武学的第一个武器都是剑，话本里剑客都是杀人无形，血不沾衣，令无数美人倾心。试问，又有哪个男子汉不喜这般？像韩文清这种凭着一双手当上武林盟主的，除了他也无别人了。
就像是当了三任武林盟主的叶秋，武器是把名为却邪的战矛；还有上年杀出的周泽楷，武器为名碎霜荒火的长枪；还有那出自医者世家的王杰希……
“自然是会，不过是当年到霸图后才会的，”韩文清挽了个剑花，“霸图最出名的虽不是剑法，但总归还是有的。想来在剑圣面前定是如同儿戏。”
黄少天苦笑了一下，他衣上的血并不多，身上也没什么致命的伤口，但是那毒要真如那人所说歹毒，怕是那微草神医王杰希来了也无用。黄少天稍微想想都知道那些人是冲着韩文清来的，韩文清在处事方面相当铁血，别提邪教魔派，可以说是连不少名门正派都瞧不起韩文清不动变通的手腕。如今见着韩文清实力大减，遇上了看他不顺眼的人，那都是死路一条。
还好，真正的韩文清还是回来了。
他死后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白死了，不用担心韩文清再无对敌之力了。
“韩文清，你想好接下来要去哪儿了吗？这里肯定是待不得了。”
冰雨归鞘，韩文清转过身，走向靠在树旁的黄少天，黄少天身上确实是有点血腥味，顺着寒气钻入韩文清的鼻腔，明知不是黄少天的血，却是让韩文清有些隐隐的不适起来。
韩文清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太久没有经历过了而已，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是黄少天。
黄少天终究是特殊的，在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终究是特殊的。
“没想好，之前不是说要一起游遍天下吗，这下我一个人去好了。”
黄少天闻言，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嘛，我之前说的可是‘陪你看遍山河风光’，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别扭起来了呢？真是的，缺了本剑圣，我到是要看你怎么……”
“带着冰雨，不会缺了你。”
韩文清站在黄少天跟前，坚定的说。
“好。一言为定，要是缺了本剑圣，本剑圣做鬼也不放过你。”
03
韩文清此时躺在舟中，长江往南的水在冬日依然可以让韩文清顺水流到他想去的地方。
他的确是在允诺和黄少天的诺言，不过对象从黄少天变成了冰雨。
韩文清是打算去江南的，江南风景秀丽，之前依他的性子，对于这种东西一直是不上心。
能让韩文清上心的，无非是霸图。
而现在，无非多了一个黄少天。
韩文清以前多半是在霸图的，不像黄少天一样，到处游山玩水，自由自在，多半逍遥在天地间。可能上次闻到他的消息是孤傲剑客塞外沙场一把剑万人之中取将首首级，下次就在秦淮河畔与某位歌妓唱出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响。
就真如话本中的剑客一般。
两岸徐徐退着的景色印入韩文清的眼中，偶有被风卷起的枯叶纷纷扬扬飘在空中。
黄少天看着自己的身躯，可以透过看见背后的景色。
这算什么？难不成真的是应了他死前的那句“本剑圣做鬼也不放过你”？
姑且就算他现在是魂魄。
黄少天叹了口气，不放过又怎么样？他一个魂魄，什么都做不了，连最基本的触碰都做不到，他只能看着韩文清独身一人，而躺在舟内，他就坐在舟边上，也不担心掉下去——魂魄掉水里去又能怎么样呢？
黄少天瞧见了韩文清身旁的冰雨，喋喋不休的说着，“韩文清你就这么躺在舟里不怕舟翻了么？难道要本剑圣死绝啊？我现在还可以看着你啊，……”
说到一半，黄少天戛然而止，他意识到，韩文清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
04
是在初春到达江南的。
韩文清之前是来过江南，而如今为景而来，心境也与之前不大一样，细细看起来，江南到真是像极了诗词中所写的，
“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
韩文清寻了个小镇，落了脚下来。
黄少天也是看出来了，韩文清是放下那些江湖纷争了，放下了霸图，韩文清也能像个普通的小百姓过日子了。
韩文清这一生，除了无妻无子之外，也不缺什么。
名声、地位、金钱，韩文清都不缺。
缺的无非就是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韩文清得到了，又失去了。
擦拭着冰雨，数月前它是属于天下第一剑客的，而如今，它却被一个使者双拳的莽夫用粗布缠绕着掩盖独属于它的光芒，不见天日。
这又怪得了谁呢？
05
“韩哥哥，这个阿文弄掉了，我弄了好久也没弄上去……”
一个孩童抱着韩文清做的木工玩器，跑到韩文清面前，憋了好久就憋出这么句让韩文清哭笑不得的话。
韩文清已经在这江南小镇居住了半载，这半载下来，饶是韩文清，也和这一带的居民熟络了起来，韩文清无聊时便做了些小玩意到附近村镇卖点钱，孩子们也都挺喜欢韩文清的。而江南风景秀丽，人也是颇美得，孩童春天放着纸鸢，夏日捉着小虫，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老人呢，也是和蔼的很。韩文清想着，也是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刚从冰雨中出来的黄少天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韩文清，在江南生活的这段时间，无疑是洗去了韩文清之前的不少血气，之前不少人都说韩文清长得挺凶神恶煞的，现在要是相识的人过来看看，怕是瞧不出之前拳王那一往无前的意味了，不太一样了。
韩文清三下两下了帮孩童弄好了这玩器，他是准备离开这里了。
韩文清擦拭完冰雨，合上剑鞘，挑起在一旁那个放置已久的小包袱，道别了这半载来和自己一起生活的人们。踏上了返回的路途，韩文清看着满目秋色，自己如同来时一般，还是一个人，也只能是一个人。
黄少天抿着唇，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宽慰韩文清或者目的是宽慰自己的话，就任着无声涌到唇边。
06
黄少天又是坐在舟旁，在舟内的还是韩文清，说是回去，黄少天瞅着也不像是来时的景色，因为季节？来时一片白茫茫是有点看不清楚，但是黄少天也不至于这也记不住。黄少天想，或许是换个路线回去吧。
他还记得，是他说要带韩文清游遍山河，到头来，反倒是韩文清带他游遍山河，带着冰雨，他的佩剑。
黄少天深深为当初自己的举动感到庆幸，他当初可不知道他死后还能附到这剑来，他当时要是没把冰雨交给韩文清，没准他现在就躺在泥土里，再也见不着韩文清了。
是夜，岸边响起了婉转的歌声，黄少天听了几句，是唱一对神仙眷侣相爱到地老天荒的故事。剑圣啧了声，觉得如果他没死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把眼前这个男子拥入怀里。
韩文清把舟靠在了码头上，随便找了个客栈便住了下来，韩文清这个极少做梦的人，这次竟是入梦了。
他在梦中见到了黄少天。
持剑而立的黄少天。
黄少天站在树林里，夕阳的余晖打在冰雨上，一招一式，快意洒脱，落叶随着剑光飞舞。
韩文清站在那定住了，他没见过这样的黄少天。
“韩文清，我一直在的。”
“无论怎样，我都一直在的。”
黄少天看着自己比原来更浅淡的身子，苦笑了下。
韩文清，我真的不能陪着你了。
他觉得自己好自私。
07
刚好一年。
韩文清想着，今天是黄少天的忌日。
黄少天看着自己化为点点荧光消散。
“再见。”
韩文清望向黄少天灵魂消散的地方，似乎是能看见似得，张了张唇。黄少天凭着最后一点清明，辨出那两字。
08
所谓命运，从何讨要？
09
最近江湖上传的无非就两事。
一是匿迹了两年的拳王重出江湖，第一个消息便是灭了个百年老帮的满门。
一如既往的锐气难挡。
二是剑圣之死。
fin.
